毕业创作《岭南花果》四条屏之一(1986年)
广东省美协副主席、广州画院院长方土谈花鸟画创作及市场
大家简介
方土,1963年生,广东省惠来县人。现为广州画院院长,国家一级美术师,广东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广州市美术家协会副主席,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广东省青年联合会常委,广州市人大代表。
方土以大写意花鸟画享誉画坛,同时以实验水墨驰名当代,作品多次入选国内外大型美展并获奖。近年来因着力于人物画及历史画的创作而备受关注,其历史画《特区开发》入选“国家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
方土被誉为“水墨娇子”、“后岭南派领军人物”,2007年获“当代岭南文化名人50家”提名奖以及“第六届广东省十大杰出青年”提名奖,2008年获“广州市优秀专家”和“广州市抗震救灾先进个人”称号。
毕业创作《岭南花果》四条屏之二(1986年)
称广东省美协副主席、广州画院院长方土为当代优秀大写意花鸟画家一点都不过分,因为他那与生俱来的笔墨感觉和才情令同行叹为观止:运笔泼墨随心所欲,却又不失精微严谨;恣肆纵横,却章法俨然,和谐统一,点线面看似随意的组合中洋溢着清新的时代气息。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颇具天赋的“水墨娇子”,近年来却“不务正业”起来:不仅玩前卫,搞起了实验水墨,而且还与人物画较上了劲。在刚刚结束的“纪念中国改革开放30周年全国美展”中,他没用自己拿手的花鸟作品与来自五湖四海的同行竞技,而是把人物画《赶上好时代》挂在了展场——这着实令人感到费解。为此,记者近日与方土进行了一次对话,他的解释是:大写意花鸟是自己的“主业”,会持之以恒地写下去,且现在又有了新的感悟;而用大写意和实验水墨的手法创作人物画,是要解决当代人物画现存的问题。
方土接受记者采访时强调:近年来,大写意花鸟的市场状况远不如工笔或工写结合的花鸟画红火。究其原因,是当今藏家欣赏水平有限,他们只用“像”与“不像”为标尺衡量书画的价值,看不懂以简驭繁、妙在“似与不似”之间的大写意花鸟。
毕业创作《岭南花果》四条屏之三(1986年)
大型历史画作 并非人人都能画
记者:近几年,你好像把主要精力放在了人物画的创作上,就连入选刚在广州落幕的“纪念中国改革开放30周年全国美展”的《赶上好时代》也是人物画。这种做法对一个享誉当今中国画坛的大写意花鸟画家来说似乎不可思议?
方土:对绘画来说,各画种之间没有严格的界限,花鸟画家画人物、山水或山水画家创作花鸟甚至油画,是在调整自己的艺术思路,拓宽艺术表现形式,加强技巧、造型等的艺术表现力。其实,不少艺术大师如齐白石、傅抱石、李可染等都是如此,他们都有自己的艺术“主业”,而在取得辉煌成就后,又把“触角”伸向其他领域。另外,作为专业创作机构——广州画院的领导,岗位使命让我暂时放下花鸟画,积极响应、参与创作反映时代的大型人物画。
记者:你完全可以进军山水,但在人物画创作上投注这么多精力,恐怕不仅仅为了调整艺术思路、拓宽艺术表现形式、增强艺术表现力吧?
《赶上好时代》
方土:说实话,我画人物的主要目的是试图解决中国人物画现存的问题。近几年,我们的人物画好像有些滞后。倾注了几代人心血的素描加笔墨的传统教学模式,在一定时期内起到了积极作用。但是,现在的年轻画家还走这条路,就有些茫然了: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找不到自己的语言,作品出现了千人一面的尴尬局面。出现这类问题,我认为今天的生活方式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艺术诉说方式也应随之改变,而在这个个性狂欢的时代,要全面诠释现代生活,释放个性,素描加笔墨就力不从心了。针对这一问题,我的观点是“辈人辈事”,用当代笔墨解决当代问题,具体讲就是向中国传统和当代索取资源,让中国人物画走出迷茫的困境。
记者:几年前,你就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起创作重大题材历史画的计划,接着也相继进行了一些尝试,包括刚才谈到的人物画,简单谈谈以后的创作方向。
方土:近现代的岭南发生了许多重大历史事件,这些事件直接或间接地影响着我们的生活,值得永远缅怀。下一步,我们将在这些历史事件中寻找合适的素材进行创作。另外,岭南美术界有着优良的历史画创作传统,如杨之光、林墉等老一辈画家都给我们做出了榜样,我们应该发扬光大。
但是,重大题材历史画对画家来说是机遇,也是挑战:历史画不是人人都画得了的,它是检验一个画家能否成为大家的标准,因为要驾驭这种画作,画家必须具备较强的造型、笔墨、思想、文化底蕴等综合实力。
岭南书画市场 关山月没带好头
记者:笔墨和造型对国画科班出身的你来说不是问题,因此你完全可以像其他人物画家那样走一条迎合市场的路子,为什么没这样做?
方土:高剑父将东洋艺术与传统中国画嫁接,强调对景写生,给当时颓废的中国画带来了生机与活力,成就了中国画的新样式。这种做法虽博得了民众的喜欢,但也背离了中国画的传统精神,即重精神轻物质,重表现轻描写,重主观轻客观,直接导致了外界对岭南画坛的这种看法:脂粉气、娇媚、小气是岭南美术的特点,一旦有粗犷大气的作品出现,便被定义为“学北方”。接下来,岭南的画家又开始讨好市场了,有人说关山月就没带好头,我赞同。
我认为,在当下艺术市场中流通的美术作品有两类:一类是与人们的精神生活一致的,可做装饰品,虽讨当时人的喜欢,但未必有长久的收藏潜力;另一种则立足于美术史,强调艺术价值,解决学术问题,这样的作品有着长久的市场价值。我的作品属于后者。我不会向市场妥协,更不想与那种讨好市场、充斥着脂粉气的画作为伍。
记者:事实上,市场关注的还是你的大写意花鸟,因为这类作品不仅体现了你的才情,而且还带来了时代新意。花鸟画发展至今,可以说从内容到形式都已炉火纯青了,那你又是如何突破传统、开辟大写意花鸟新格局的?
方土:大写意花鸟画的突破与画家的品格修养有着密切关系。写意花鸟画到清晚期已经僵化了,而齐白石打破了这种僵局,他用自己的成功证实了画家完全可以在大写意的天地里纵横驰骋,自由发挥,展示自我。然而多年来,写意花鸟画都没有迎来彻底的大自由、大解放时代。
传统花鸟画多是文人士大夫案头把玩的东西,重视笔墨情趣,这就在块面、构图等艺术元素里为当代画家提供了很多施展拳脚的空间。意识到这点,我便试图通过笔墨和形式展示一种花鸟画特有的视觉冲击力,于是充分利用水墨的优势,在大黑大白、疏密开阖上做文章,强化疏密关系,制造空间感,力图开辟大写意花鸟画真正个性解放的新天空。
记者:你该类作品的主要成员“梅兰竹菊”虽有时代新意,但有人认为题材陈旧——这种看法好像由来已久?
方土:题材本身是永恒的,不会过时,关键是画家如何表现,如古典名著《红楼梦》,可以拍成电视连续剧,也可以拍成电影。这就对画家提出了挑战:你要呈现的艺术形式要不落窠臼。所以,题材不重要,重要的是借题发挥。我就喜欢挑战旧题材,用它激发自己创新的灵感。
收藏家应学习 优秀传统文化
记者:尽管你的大写意花鸟已经“打过”了黄河长江,甚至多次走出国门,在美术界有着重要影响,然而有人认为这类作品过于简单,也有人认为没有工笔或工写结合的花鸟画“好看”,这是否令你感到无奈?
方土:的确是一种无奈!我幼年开始习画,一直笔不离手,过了不惑之年才能得心应手,随心所欲,率性而为。说到感受,酸甜苦辣各种滋味都有。但最能代表我多年心得的,就是我在你的母校北京大学演讲时说的八个字:深入浅出,厚积薄发。大写意是画家激情和才华瞬间展示的方式,而这个展示是以传统文化为根基的,用刘斯奋先生的话说就是“传统根基不扎实,甭想画好中国画”。另外,画家对笔性的感悟也决定着大写意花鸟水准的高低。一句话:别看大写意花鸟寥寥数笔,写好是不容易的。
传统文化,优秀的画家需要,收藏家也需要。我的大写意花鸟现在之所以不太讨人喜欢,是因为不少藏家没文化,认识肤浅,他们看不懂。一个会欣赏写意画的人,看工笔是看不下去的,因为那东西和艺术关系不大。我比较欣赏艺术大师黄宾虹的那句话:“……民学重在精神,在于发挥自己。所以,君学的美术,只讲外表整齐好看,民学则在骨子里求精神的美,含而不露,才有深长的意味。”
记者:作为实验水墨的闯将之一,你竟然反复强调传统文化,能否谈一下个中原因?
方土:近百年来,经济的落后导致了我们文化的自卑,中国画自然也不例外。外来艺术模式介入中国画后虽有所成就,但始终与中国人的审美习惯、情感有距离。我们是中国人,可以改变生活方式,但情感是无法改变的。艺术家只有传统文化的根基扎实了,才能游弋于当代,艺术呈现才能与当代人的情感一致。
记者:在接下来的大写意花鸟画创作中,你准备把探索重心放在何处?
方土:“形而上”的笔墨观是中国画独有的精神魅力,是优秀的文化传统,应该弘扬,而不应抛弃——一旦失去了笔墨观,我们的中国画就失去了民族精神。这也是中国画一直强调笔墨的原因。“笔”可以理解为线条,前人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我将在“墨”里做文章,希望能在面块中捕捉契机,在形式上做些文章,塑造一种不可替代的新时代花鸟画。